今天向大家展示的是来自哲学社会学学院宋灵熙的美文作品,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跟随她去寻找她记忆中美好的旧时光吧。
记得旧时好
这一年,我回溯着我的记忆,记忆长河大浪淘沙,我被时光裹挟着,麻木地向前走,在恋恋不舍中蓦然回首,发现人生时节,竟已春去秋来十九遍。
陈白沙写过一首诗:“记得旧时好,跟随爹爹去吃茶,门前磨螺壳,巷口弄泥沙。”想来十几年中,最为喜乐无忧的便是这样的童年时光,我也时常追忆旧时春半,日长无事蝴蝶飞,那些日子温润如水,在心底里漾开,循迹而去仿佛能到桃源深处,见落英缤纷。
时值春生,年幼的我跟随阿爷打渔碧溪上,河畔草青青,紫云英满地,阿爷双脚踩在春水里,三月流水微凉,双鬓白发轻扬。半日过后,阿爷掂了掂鱼篓,脸上笑意盈盈,冲着河边树下的我,扯开嗓子喊着:“回家咯——”彼时,年幼的我,看着这样一副图景,觉得阿爷恰似少年模样。
阿爷随性从容,波澜不惊,在我心中堪比采菊东篱的隐士,快意江湖的游侠。小时候常见他,晚间小酌两杯,兴之所至,以箸击碗,哼一曲不知名的小调,或是迎着晚风,拉着二胡,唱两嗓子闽剧,那副怡然自乐的样子,刻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,在我这么多年的成长道路上,成为夏夜萤火一样的存在。每当我困顿、迷茫、不知所措时,想起那些记忆,心里就会多一些清明和淡定,仿佛自己总是当年那个小女孩,会有人在我的背后摸摸我的头,温声告诉我“没什么大不了,困难都会过去的”。
那时候的夏夜里,月亮很亮。阿嬷时常一手拈着把蒲扇,另一手牵我上天台,待阿爷把竹榻展开,抱着我躺在榻上,看着天色渐渐暗了。月亮静静地从东边山上越过后山的松树,升到了头顶上,月华如水,映照在身上,不似人间景象。
天真的我问阿嬷,那月亮上的暗影是什么,她微笑着告诉我,那些啊是月宫里桂花树的影子,里面还有无休无止砍着树的吴刚,想念人间的嫦娥和捣着不死药的玉兔……想来正是因为如此,在后来的日子里,我一直相信童话,相信那些瑰丽莫名的绮丽梦境,相信生活中不期而遇的所有美好。
后来,童年时光渐渐走远,当时明月仍在,但如今的我却在这山西的夜色里,和家乡隔着月色千里,回首山也千重,水也千重,想故园风物、想亲人眉目、还想那个倾盖如故的朋友。
与她相识于一个初秋的午后,阳光像船桨轻摇,摇到了西边山上,斜照过来,抖落一树影子。百无聊赖的我坐在树下,偏着头,在纸上写下似是而非的字句,苦恼于词不达意,便搁下笔,抬头向四周望去,她却正好看过来,对上我的眼睛,我们相视一笑,那样地拘谨而温柔。
未遇见她时,所有的心事都落空。曾经我敏感而封闭,口口声声不希求交友投分,与谁一见如故。但那时的我,在凉风习习的傍晚,能被远方的灯火刺痛到想哭,觉得在夜色的罗网中,自己像困兽一样地孤独而无力。那些不能轻易脱口的情绪因为无人诉说,就全都寄给了西风,散落在微冷的空气里,连自己都不想回身再看一眼。直到遇见她以后,我才知道,快乐有人分享会翻倍,悲伤有人诉说会消弭,我们在一起看过旭日东升也看过繁星满天,能开怀大笑也能号啕大哭。在对方面前,从来不用掩饰自己的内心,像两个孩子一样随性又恣意。
说来我很谢谢她拯救了孤单的我,同她度过的两年高中时光,充满着细碎而简单的美好,沾染着人间烟火的气息,但却因为对方变得不平凡。这几百个日子,是我的独家记忆,是无法轻易舍弃的曾经。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实在不多,但那天阳光底下初相识,算是其中之一。“与君初相识,犹如故人归”,因为她,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,纵然岁月疾驰,每次一想到这些,回荡在耳边的却总是首舒缓温柔的歌。
曾是少年不识愁滋味,日长无事待思量,而今孑身暂寄他乡,幸有故人,惜我如常。听她说那是个月亮很好的晚上,明黄色的弯弯一抹,像极了童话里的样子,然而我这里看不到月亮。这种无法与我明说的喜悦,在她看来无异于锦衣夜行。于是后来,她写了一封信,从南到北,慢慢寄给我,说纸短情长愿我见信如晤,就像是她不辞千里走过我来时的路,突然间就想起高三读到的那句诗:故人早晚上高台。赠我江南春色、一枝梅。”
其实陈白沙那句诗后面还有两句:“而今人长大,心事乱如麻。”我走过绮丽梦境、天真遐想的幼年,带着不惧碾压的鲜活和闯荡天涯的勇敢,在离家很远的地方,继续成长。纵然心事乱如麻,但记得十九年来难忘的人、难舍的记忆,便不惧怕岁月无情。北方多鸿雁,愿我此生辽阔,日落江河,定不忘故人;南方多阴雨,愿你缓步当歌,陌上花开,把酒祝东风。